一路星辰

相忘于江湖（小说）

上课铃声又响了，学生们恨得牙根都痒痒，很不情愿地稀稀拉拉往回走。高三各班的教室都在一楼，可能学校已经考虑到，大多数高三的同学们，已被无数次的模拟考试和参禅打坐般的自习，折磨得除走路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体力了。当然，也有上学不累的人，他们混迹于学校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。此时，某班教室外，两个小混混模样的男生正挡住一个瘦小的女同学。其中一个男生留着小分头，头发被发胶固定得分外整齐，他嬉皮笑脸地说：“反正周末也没事，跟我们一起去溜冰吧，怎么样？”那女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，脸色严峻地摇头说：“我不去。”另一个戴着白围脖的男生变了脸色，说到：“要不，你就去给哥们买包烟，以后我们罩着你。”

    “干什么呢？没听见上课铃啊？”一个穿着夹克式棉衣的男同学急匆匆走过来，目光转向那个女孩，“快进去吧，晚自习要点名。”女孩对望了他一眼，快步走到教室门口。

“靠！你他妈不认识老子啊？当个破班长有什么了不起？”白围脖慢慢摇晃过来，仿佛一身懒筋吃力地拉动着身体挪过来。

“你嘴放干净点！这里是学校！”他沉声说，右手握紧了拳头，教室里有几个男同学也走到了门口。

二人见状，大概没什么胜算，恨恨地骂道：“别以为你是学校的红人，就没人敢动你。等出了校门，看我们怎么收拾你。”怒目而视后，转身离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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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和她在这一学年成了同桌，班主任为了提高全班学习成绩，将成绩靠前的同学散落在教室各个方位。

在几次模拟考试中，他都在全年级九个班总排名的前十名之内，而她则艰苦地徘徊在班级的中游。

他意气风发，目标将直取重点大学，他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，能冲向更广阔的天空。

她积极努力，也很聪慧，只是，时常感觉肩上有千钧重担。她很想将来可以改善家里的状况，但先要能上大学，她不能让父母觉得未来没有指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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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怎么和九班那俩混混纠缠在一起了？”他们回到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，他转头对她说，“我觉得，你要做什么样的人，就要选择什么样的朋友。那样的人，你还是疏远为好。”

“和什么人交往，是我的自由。大家都说你待人公正，你不也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吗？”她不服气地回应，“我知道你怎么看我，可我的路，我自己选择！”

“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，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你，而是你自己怎么做。”他无奈地摇摇头，他只是希望她可以更好。

她扭过脸去，不再理他，连一句解释都觉得多余，真生气他怎么这样看待自己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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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坏女孩，只是为人善良诚恳，时常显得刚性不足。她也知道，自己和他不在一个世界，他怎么可能理解自己的压力和生活中的苦涩？

其实，他并没有看轻她，只是对关心的人话比较多。同学两年半又同桌了半年，他多么希望能帮她再提高些成绩，并在人生起点处就走好自己的路，虽然自己也不特别了解社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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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后的日子依旧在上课、复习和考试中循环往复。中国的高考，考验的是智力、耐力和体力全方位的基本储备。虽然他们因这次争执而小有误解，但是，他们在乎的其实是自己在对方内心中的形象。他仍然每天午饭时顺路帮她拿饭盒，而她还会在喝开水时也帮他倒上一杯。

这一天早上，第一节课是语文，老师点名要他朗读自己的一篇作文，是希望作为范文来推广。可老师喊了他的名字，并没见他站起来，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：“老师，我感冒了。”大家的目光转过来，见他满脸通红，目光倦怠。

老师问：“吃感冒药了吗？”

“没有，今早才烧起来。医务室没开门。”

“哦，可能因为下雪，校医还没到。”

她一早上并没注意到他有情况，这时，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。“哎呀”叫了一声，她拎着大衣冲出教室外，毫不顾忌背后惊愕的目光。

老师让他再喝些开水，等等校医。大约半小时后，她气喘吁吁跑回来了，手里拿着一盒药，而且直接打开包装，拿出药片递给他，“快吃吧，这个见效快。”原来，她在雪地里一路小跑着去找药店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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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真希望时光流逝的速度可以再慢一点，下课或放学，他们经常在一起说话，从学业、生活到大千世界，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。他们热爱诗词，原本都是学校文学社的成员，在凌乱的高三，还时常交换彼此的习作来品读。以致于，同学们开始议论，班主任开始找他谈话。

渐渐地，他清晰地看到她的自立自强，喜欢她的善良和倔强。

渐渐地，她习惯了他的开导和体谅，喜欢他的声音和目光。

只是，他时常觉得，她对自己更多的是敬佩。她也时常觉得，他对自己更多的是关心。

他们一直都期待着那升华的情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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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高考前最后的晚自习了，教室里有些不够安静，一些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聊起天来。

他带着温柔的目光询问她：“准备好了吗？下周就要正式考试了。”

“嗯，可是，考完试大家也就散了。”她有些怅然若失。

“不会的，我们以后到了大学，就把地址发回来，建全班通讯录啊。”

“有通讯录，就一定会见面吗？”

“怎么不会，只要想见。”

“那，你一定是想见那两个排在前五名的女生。”

“呵呵，我又不是教导主任，想见谁还看名次。只怕有的人不想见我呢。”

“我觉得，人与人之间，还是齐头并进，才相处得开心。”

“可我觉得，人与人之间，因为相处得开心，才会齐头并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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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如愿以偿考取了千里之外的大学。

她的大学离家只有两百多公里。

高考之后，他再没有见过她，带着苍凉的心情，他乘上北上的列车。

他和送行的同学们话别，却没有人看见，她正躲在站台远处的柱子后面，流着泪张望。

其实，他是喜欢她的，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喜欢。与她相处，自己的心是放松的。

其实，她也是喜欢他的，他说的每一句她都爱听。与他相处，自己的心是暖的。

但是，他不愿勉强，以为自己的心意她会懂，他期待顺其自然的绽放。

但是，她家中遭遇了一些变故，她的心沉甸甸的。她不想要别人的同情，尤其是他的。

有些人心意相通，那是因为彼此站在了最美的距离。却正因为如此，在某一时刻，却刻意不再相见，或许是因为彼此都把对方看得太重。年轻的思绪，对于刻骨铭心的信仰超越了世俗的拥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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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碌不堪的岁月，她时常会想起他，多希望他能在身边给自己无尽的力量；风轻云淡的日子，他从未把她遗忘，多希望她一切安好并记得那些纯美的时光。

岁月，让他们在两个世界里逐渐成熟，体会着人生的悲与喜。

他喜欢偶尔写写诗词歌赋，在网络醉心诗词；而她也并未忘记舞文弄墨的嗜好，在博海潜心文字。只是，他们从未相遇。

“你想见我吗？”有人问他。他微笑着沉寂，有多少人会真明白最美的距离。

“见与不见，有什么分别？我们喜欢的是文字。”她如此回答。有多少人会真懂得内心的共鸣。

不知不觉，他已经独行特立。潜移默化，她已经曲高和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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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阳光，隔着纱帘照亮了未醒的梦。

他周末也很少清闲，一大早忙着写完项目企划书，之后，在网上看看他喜欢的文字。

她在千里之外忙碌着，做完一家人的早饭，忽然有些灵感飘来，她进屋打开电脑开始写着。

他很喜欢一位网友的文字风格，令他想起善良真诚的她；她也觉得一位诗友似曾相识，让她回忆起不懈奋进的他。

“也许我们认识。”他在评论中写到。

“早已经认识了。”她回复到。

“现实的距离并不妨碍虚拟时空。”

“现在是最好的距离。”

他们显然都很珍视对方，但是，也显然无意走进现实。

他看到一段话，愣住了，随即在微博转载了一下。

“有些人，若是相濡以沫，可能会厌倦终老。若是相忘于江湖，却会思念到哭泣。”

她看到转载的话，一瞬便湿润了视线。

滚滚红尘，喧嚣深处，人生总会有很多的期望。而最贵重的期望是：你用心去珍惜，却从未想得到，即便擦肩而过。